次日晨霧未散,唐德攜唐昀、唐飛與邢萬里策馬離開了寧溪村,馬蹄踏碎官道上的殘露,直至暮色浸透一處朱漆大門的宅院前,四人才勒住韁繩。
“師伯來了!”剛落地,邢萬里的呼喊便撞開了院落的寂靜,立刻有精壯漢子上前接過馬匹。
四人往里走時,一道洪亮嗓音自前廳方向傳來:“師兄啊!十多年不見,別來無恙!”一個四十左右的魁梧男子迎了出來,正是邢萬里的父親邢琪。
英含在邢琪身后垂手而立,唐飛還調(diào)皮地向他做了個鬼臉。
唐德緊走兩步拍著邢琪的胳膊:“好你個邢琪,多年不見,倒把日子過出了排場!”
邢琪引著眾人進(jìn)屋,剛走到一名老者近前,便主動微屈身體,語氣滿是恭敬:“這位便是歐陽懷遠(yuǎn),江湖雅號‘倒轉(zhuǎn)乾坤定陰陽’。”
唐德聞言趕緊躬身施禮:“晚輩唐德,拜見歐陽前輩。”
唐飛的目光瞬間落在歐陽懷遠(yuǎn)身上,此人身形清瘦,腰桿卻挺拔如松,周身氣場沉得像千丈深潭,須發(fā)雖白,每一道紋路里都透著經(jīng)慣江湖風(fēng)雨的滄桑與威嚴(yán)。
唐飛攥著衣角的手不自覺緊了緊,心里頭轟然明朗:“原來這就是能讓先前那伙人一聽名字就主動退卻的大人物!”
不多時,宴席開桌。醬肘子泛著油光,清蒸魚襯著翠綠蔥段,葷素菜式錯落擺開,連唐飛最愛的蜜餞都擱在餐碟一角。邢琪頻頻給唐德添酒,話里滿是兄弟之情,邢萬里也不時給唐昀、唐飛布菜,席間笑聲伴著酒盞碰撞聲,倒有幾分久別重逢的暖意。
飯后大家準(zhǔn)備回到客廳,剛到客廳門口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準(zhǔn)備偷偷地溜到后院。
“站??!”邢琪大喝一聲。
那人趕忙站住,有些膽怯的緩緩地向這邊走來。
是個穿白袍的俊朗少年:“父親,我……”
“這是你的唐師伯,還不過來見禮。”邢琪語氣中明顯帶著憤怒,但是有客人在又不好發(fā)作。
這少年和唐飛年紀(jì)相仿,身著白袍,長得也是十分英俊,來到唐德面前單膝跪倒:“侄兒邢萬杰拜見師伯。”
“快起來,別客氣。”唐德趕快將少年攙扶起來。
邢琪指著唐昀和唐飛道:“還有你的師姐和師兄。”
這少年過來給唐昀和唐飛見禮之后邢琪道:“這是我兒子,叫邢萬杰。”
唐德笑著道:“跟你當(dāng)年一個性子,活潑得很。”
邢琪干笑兩聲,轉(zhuǎn)頭沉聲道:“還不快滾!”邢萬杰如蒙大赦,一溜煙跑了。
進(jìn)了客廳落座,茶過三巡,邢琪問邢萬里:“你師伯的住處安排妥當(dāng)了?”
“回父親,都備齊了。”邢萬里躬身答道。
邢琪隨即起身:“師兄,時候不早了,讓萬里送你們過去歇息,明日我再登門細(xì)聊。”
唐家三人跟著邢萬里出了龍林鏢局,來到另外一個院子,穿過垂花門是五間正房,兩側(cè)各有偏房,已經(jīng)有一男一女兩個仆人在院里等著,見有人來了,趕緊過來見禮。
邢萬里對兩個人道:“這就是我的師伯、師妹和師弟,你們要好好伺候。”
兩人回答了一聲“是。”便將四人迎進(jìn)屋內(nèi)。
邢萬里環(huán)顧了一下四周,滿意的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道:“師伯、師妹、師弟,這是阿琴,這是阿福,你們就先在這里委屈一下吧,有什么需要交代他們一聲就行。”
唐德忙回答:“你父親也太客氣了,我們農(nóng)村人哪里用得著仆人。”
邢萬里堅(jiān)持道:“師伯,別客氣,父親說不能再讓你們受累種地了。”唐德只得不再推辭,心里卻越發(fā)不安,他知道邢琪突然這般殷勤,絕非只念舊情那么簡單。
唐飛倒沒多想,在一旁小聲嘀咕:“不用種地洗碗,有錢人的日子真好。”卻遭了唐昀一個白眼。
次日清晨,唐德讓唐昀、唐飛先在院里練拳腳,剛收招,阿琴便端著早飯過來:“老爺、少爺、小姐,早飯備好了。”
這稱呼讓三人有些不自在,唐飛扒著粥碗,小聲對唐昀道:“還是叫我名字順耳。”
飯后唐德讓阿福在院里擺上桌椅沏好了茶。唐昀和唐飛又練了一套劍法之后,坐在唐德身旁。
唐德問唐昀:“丫頭!怎么樣?覺得萬里還滿意吧?”
唐昀臉上泛起了紅暈:“父親,我還不想嫁人呢。”
這時,邢琪便帶著禮物來訪,寒暄幾句后,拉著唐德往屋里走:“師兄,咱進(jìn)屋說些體己話。”
待唐昀、唐飛與仆人退到院中,屋內(nèi)突然傳來輕微的打斗聲響。
“爹,里面怎么了?”唐飛急得要推門,卻被唐德的聲音喝止:“不許進(jìn)來!”
院里眾人面面相覷,邢萬里趕來時,屋內(nèi)終于傳出笑聲:“師弟,看來我還是不如你呀。”
門開后,眾人見屋內(nèi)陳設(shè)依舊整齊,只有印臺掉在地上。
邢萬里撿起印臺,目光掃過桌上的房契,眼神微頓,卻沒多問,只道:“爹,家里備好午飯,請師伯他們過去。”
唐家三人隨邢家父子前往鏢局,又是一番熱情款待。然而這個世界上看似送上門的好意,往往裹著猜不透的心思。
待他們離開后,邢萬里進(jìn)了邢琪的書房,關(guān)上門問:“父親,今日送房契,是不是太貴重了?”
邢琪坐在椅上,手指敲擊著桌面:“唐昀早晚是你的人,一座宅子算什么。”他頓了頓,聲音沉了下來:“倒是唐飛,留著是個隱患,不過別急,一年后再做打算,這段時間,你得好好待他們。”
幾日后,唐德與唐昀被邢家請走,唐飛因身體不適留在家中。傍晚他感覺好轉(zhuǎn),在院里練完一套劍法,就見邢萬杰穿著黑衣站在門口,傲慢道:“唐飛,聽說你只大我半歲就要讓我叫你師兄,不如咱倆比劃比劃,誰贏了,誰就是師兄,你敢嗎?”
看著邢萬杰那傲慢的態(tài)度,唐飛早把父親的叮嚀放在了腦后,下巴一揚(yáng):“有什么不敢的!”
邢萬杰卻道:“別在這兒比,往東三里有片樹林,去那兒,免得被大人發(fā)現(xiàn)。”
唐飛毫不猶豫跟上,到了樹林空地,兩人對面而立。
“輸了可不許哭鼻子,也不許告訴大人。”邢萬杰放話。
“誰輸誰哭還不一定呢!”唐飛反駁。
話音未落,邢萬杰的拳頭已至唐飛面門,唐飛側(cè)身躲開,反手去抓他手腕。十幾個回合下來,邢萬杰漸落下風(fēng),眼看唐飛一掌要劈到他胸口,邢萬杰突然往后一個翻滾,躲到樹后。
唐飛有些疑惑,但還是想到樹后面看個究竟,剛跨出一步就被人從背后打了一掌,踉蹌幾步險些摔倒,回頭一看,竟是邢萬杰。
唐飛瞬間后背泛起一陣寒意:“你……是人是鬼?”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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