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王府西北角的小院，說是蘇晴的住處，其實跟關(guān)起來也差不多。但比衙門那破屋子強多了，吃穿用度干凈齊全，就是門口總守著侍衛(wèi)——說是保護，其實就是盯著。自從她上次提了“秘密組織”，蕭絕看她的眼神更沉了，卻沒多問，就丟下句“想起來再跟我說”，之后就忙得不見人影，好像有更要緊的事兒。連著三天沒動靜，蘇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，一邊捋腦子里亂糟糟的記憶，一邊等著不知道啥時候要來的“麻煩”。她想再回憶點那螺旋符號的事兒，可越使勁想，記憶越模糊，跟隔著層霧似的。到了第四天早上，院外突然鬧起來，還有人低聲議論。沒一會兒，蕭絕身邊的周侍衛(wèi)敲門進來，臉色挺凝重：“蘇姑娘，王爺請您去前廳。”該來的還是來了。蘇晴整理了下有點大的粗布裙子，跟著周侍衛(wèi)出了院。前廳氣氛嚴(yán)肅得很，蕭絕坐在主位，臉冷著。下面站著幾個京兆府的官兒，領(lǐng)頭的那個急得一頭汗。讓人意外的是，旁邊還坐著個搖扇子的年輕公子，眉眼帶點玩世不恭，正是上次在王府外看熱鬧的刑部尚書兒子，趙卓然。“王爺，京兆府劉大人有個案子搞不定，想把現(xiàn)在滯留你府上的新仵作回去辦案。”周侍衛(wèi)說得客氣。蕭絕掃了蘇晴一眼，淡淡開口：“劉大人，把什么事兒再說說。”京兆府尹劉大人趕緊躬身，擦著汗說：“回王爺，是城南李員外家出事了。他家獨生女三天前出嫁，花轎剛到夫家門口，人就沒氣了！死得蹊蹺，穿著嫁衣掛在房梁上，外頭都傳是詭新娘索命呢！”詭新娘？蘇晴挑了下眉——這說法聽著就不靠譜。劉大人接著說：“下官派人查了，新娘子從娘家出門時還好好的，路上也沒異常，到了夫家掀簾子一看，就那樣了！夫家說不吉利，門都沒讓進，李家現(xiàn)在鬧翻天了。驗尸的老仵作說是上吊死的，可李家說女兒絕不可能自殺，這……這實在沒法斷，只能來求王爺放人，讓新仵作過去看看。”明擺著這案子是燙手山芋，京兆府想借寧王的勢力，還有她這個被王爺相中的“神秘仵作”來擺平。而蕭絕，看樣子是想趁機試試她的真本事。“你怎么看？”蕭絕的目光落在蘇晴身上。一屋子人的視線全集中過來，趙卓然也合上扇子，上上下下打量她，嘴角掛著看好戲的笑。蘇晴想了想，抬頭問劉大人：“大人，現(xiàn)場保住了嗎？尸體現(xiàn)在在哪兒？”劉大人忙說：“現(xiàn)場……夫家嫌晦氣，估計動過了。尸體暫時停在李家義莊。”“民女得親自驗尸，還得去看花轎和現(xiàn)場，才能說準(zhǔn)。”蘇晴聲音挺穩(wěn)，沒一點怯場。“驗尸？就你？”趙卓然終于忍不住開口，語氣輕佻得很，“小丫頭片子，詭新娘索命那是陰曹地府的活兒，你個活人瞎摻和啥？小心嚇哭了找不著北。”蘇晴淡淡瞥了他一眼，沒生氣，就平靜地說：“趙公子，這世上多數(shù)冤案，都是活人心里有鬼，不是真有啥陰司索命。民女只信證據(jù)，不信鬼神。”趙卓然被噎了一下，反倒覺得有意思了，嘖了兩聲沒再說話，眼神卻更專注了。蕭絕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，當(dāng)即下令：“周侍衛(wèi)，帶一隊人陪同蘇晴去李家義莊。劉大人，通知李家和夫家，本王要重查這案子，相關(guān)人等一個都不準(zhǔn)走，等著問話！”“是！”眾人趕緊應(yīng)下。半個時辰后，蘇晴在周侍衛(wèi)和王府護衛(wèi)的“護送”下，到了陰森森的李家義莊。李員外夫婦哭得死去活來，對她這個女仵作滿是懷疑，可在王府侍衛(wèi)面前，也不敢有說辭。停尸板上躺著穿大紅嫁衣的新娘，臉青紫，脖子上有清晰的勒痕，眼睛瞪得老大，跟死不瞑目似的。空氣里飄著尸臭混著香粉的怪味兒。蘇晴讓閑雜人都出去，就留周侍衛(wèi)記錄。她戴上自己備的干凈布手套，跟在以前實驗室里似的，開始仔細查驗。她先看脖子上的勒痕，形狀壓根不是上吊該有的，而且生理反應(yīng)也不夠——這是疑點。接著她小心解開嫁衣，查尸斑和尸僵，算出來的死亡時間，跟花轎到夫家的時間差不多?？僧?dāng)她看到新娘微微蜷著的手指時，停住了。她輕輕掰開新娘的右手，指甲縫里卡著幾絲閃著光的深藍色絲綢纖維，還有一點點幾乎看不見的黃色粉末。蘇晴用鑷子把纖維和粉末取出來，放進干凈油紙包。又湊到新娘口鼻聞了聞，除了尸臭，還有點淡淡的甜香，若有若無的。最后她盯著那身大紅嫁衣——袖口和裙擺有幾處不顯眼的褶皺和勾絲，像是掙扎過……驗完尸，蘇晴走出義莊，對等著的周侍衛(wèi)和李家人說：“新娘是窒息死的，但不是上吊。”李員外夫婦立馬激動起來：“我就說我女兒不會自殺！”蘇晴接著說：“是被人用布帶之類的東西勒死，再掛到房梁上，假裝成上吊。而且兇手，很可能跟新娘近距離接觸過。”她舉起油紙包，眼神利得很：“趕緊去查，上京哪家綢緞莊賣這種深藍色絲綢，還有這黃色花粉是啥花上的。”好好的“鬼怪作祟”，一下子變成了兇殺案。周侍衛(wèi)臉色一正，立馬安排人去查。一直靠在義莊門外槐樹下看熱鬧的趙卓然，這會兒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樣子，看蘇晴的眼神里，第一次有了真真切切的審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