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
剛把兩半鈴鐺湊到一起,銅鈴?fù)蝗蛔约赫痤澠饋?,嗡鳴像無數(shù)根細(xì)針鉆進(jìn)耳朵。
“它在認(rèn)主。”柯修的聲音貼著耳畔,我猛地把鈴鐺往后縮,卻發(fā)現(xiàn)指尖已經(jīng)跟銅面粘在了一起,血珠正順著紋路往鈴心滲。
“認(rèn)什么主?我根本不是……”
“不是阮清辭?”他突然笑出聲,伸手捏住我手腕往他那邊送,“你自己看。”
兩半銅鈴碰到的瞬間,血紋像活過來似的纏成完整的符咒,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。
我看清符咒中央的字時,嗓子突然像被堵住——那是個“判”字,跟《陰司錄》殘頁上的筆跡一模一樣。
“這不可能。”我使勁掰手指,指甲縫里全是銅銹味,“我奶奶說過,我們家祖上就是普通繡娘。”
“繡娘?”柯修嗤笑一聲,突然拽著我往門外走,“那你跟我說說,普通繡娘的床底下,會藏著陰司的拘魂鏈鑰匙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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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說什么?”我被他拽得一個趔趄,手里的銅鈴撞在門框上,發(fā)出刺耳的脆響,“這鈴鐺是鑰匙?”
“不然你以為,陰司為什么三百年都盯著這破鈴?”他回頭時,眼里的紅血絲看得清清楚楚,“當(dāng)年你叛逃陰司,帶走的不只是《陰司錄》,還有打開輪回獄的鑰匙。我就是從那獄里爬出來的,比誰都清楚這鈴的用處。”
冷風(fēng)灌進(jìn)領(lǐng)口,我打了個寒顫:“輪回獄……那是什么地方?”
“關(guān)著永世不得超生的魂魄。”他的腳步頓了頓,聲音壓得很低,“包括我。”
我突然想起夢里總出現(xiàn)的場景——黑色的水,無數(shù)只手從水里伸出來,抓著我的腳踝往下拖。
那些手的手腕上,都纏著跟柯修袖口一樣的鎖鏈。
“所以墨老板……”
“他是陰司安在陽間的眼線。”柯修打斷我,拐進(jìn)巷子深處,“專盯帶著陰司物件的人。你以為他跟你嘮嗑是好意?他在等你自己把判魂鈴交出來。”
巷子盡頭停著輛舊摩托車,他一腳踹開后座:“上來。”
“去哪?”我攥緊銅鈴,冰涼的金屬硌得手心發(fā)疼。
“找剩下的《陰司錄》。”他跨上駕駛座,引擎轟鳴起來,“墨廷龍死前,把另一半藏在了亂葬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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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(fēng)聲在耳邊呼嘯,我死死抓著柯修的衣角,聞到他衣服上有股淡淡的土腥氣,像剛從墳里爬出來。
“你怎么知道墨老板把書藏在那?”
“他賬本上畫著墳頭。”柯修的聲音混在引擎聲里,“我昨天去他店里翻過,他記的不是賬目,是陰司要緝拿的魂魄名單。你的名字,在第一個。”
我心里一沉:“那他為什么不直接抓我?”
“他抓不住。”摩托車突然急剎,停在一片荒草叢生的路口,“判魂鈴認(rèn)主,除非你自愿,誰也奪不走。就像當(dāng)年,陰司派了百十個鬼差,也沒能從你手里搶走它。”
他遞給我一支手電筒,光束刺破黑暗,照見遠(yuǎn)處影影綽綽的土墳。
“你確定在這?”我往后縮了縮,腳邊的草里突然竄出只老鼠,嚇得我差點(diǎn)把電筒扔了。
柯修突然抓住我手腕,把銅鈴舉到我眼前:“你看。”
銅鈴表面的血紋正發(fā)出微弱的光,像指南針?biāo)频闹赶騺y葬崗深處。
“它在引我們?nèi)ァ?rdquo;他的指尖劃過我手背上的血管,那里正隱隱發(fā)燙,“你的血,跟《陰司錄》是同源的。”
10
越往深處走,空氣里的腐味越重。
手電筒的光掃過一塊歪倒的墓碑,上面刻著“阮氏清辭之墓”,字跡被雨水沖得模糊。
“這是……”我驚得后退半步,撞在柯修身上。
“你當(dāng)年偽造的假墳。”他扶著我的肩膀,聲音里聽不出情緒,“陰司以為你死了,才停止追殺。沒想到你竟躲進(jìn)了輪回道,還抹去了自己的記憶。”
我蹲下來摸墓碑上的字,指尖觸到一道新鮮的刻痕,像是剛被人鑿過。
“這是誰弄的?”
“墨廷龍。”柯修踢了踢墳前的土,“他在找你藏起來的《陰司錄》,找了整整五十年。”
手電筒的光突然照到墳后有個土洞,大小剛好能容一個人鉆進(jìn)去。
“進(jìn)去看看。”柯修推了我一把。
“我不……”
“不想知道自己為什么判我永世不得超生了?”他彎腰撿起塊石頭,扔進(jìn)洞里,沒聽見落地聲,“里面有你要的答案。”
11
洞里比想象中寬敞,空氣里飄著檀香。
我用手電筒照四周,發(fā)現(xiàn)竟是間石室,墻上掛著幅畫像——穿黑袍的女子坐在案前,手里握著判官筆,眉眼確實(shí)跟我一模一樣。
“那是你當(dāng)判官時的樣子。”柯修的聲音在身后響起,“旁邊的架子上,放著另一半《陰司錄》。”
我走過去,看見架子上擺著個木盒,打開后,里面果然躺著泛黃的書頁。
剛想伸手拿,手腕突然被什么東西纏住,低頭一看,是條細(xì)細(xì)的鎖鏈,正往肉里鉆。
“這是……”
“陰司的縛魂索。”柯修把我往后拉,“墨廷龍?jiān)O(shè)的陷阱,誰碰《陰司錄》,誰就會被鎖在這里,直到被鬼差發(fā)現(xiàn)。”
鎖鏈突然收緊,我疼得悶哼一聲,看見柯修從懷里掏出把小刀,劃開自己的手掌,血滴在鎖鏈上,那東西竟慢慢松開了。
“你的血……”
“跟你一樣,被判魂鈴養(yǎng)過。”他甩了甩手上的血,“現(xiàn)在可以拿書了。”
我顫抖著翻開《陰司錄》,看到其中一頁時,突然僵住——上面記著三百年前的一樁案子,厲鬼屠村,同黨柯修,判永世不得超生。
落款處,是阮清辭三個字。
“你果然判了我。”柯修的聲音冷得像冰,“現(xiàn)在還有什么話說?”
12
“這上面沒寫原因。”我指著書頁,“只說你是同黨,但沒寫你做了什么。”
柯修一把搶過書,翻到最后一頁,突然笑出聲:“你自己看。”
那頁紙上畫著幅小圖,一個穿青衫的書生擋在一個女子身前,后面是熊熊烈火。
旁邊寫著行小字:“柯修護(hù)凡人,違陰司律,當(dāng)誅。”
“我護(hù)的是你。”柯修的聲音發(fā)顫,“當(dāng)年那厲鬼是沖你來的,我替你擋了一下,就被你判了永世不得超生。阮清辭,你好狠的心。”
我腦子里突然閃過些碎片——火光,尖叫,有人把我往身后推,說“快跑”。
“不是這樣的。”我抱住頭,銅鈴在手里燙得嚇人,“我一定有理由的……”
石室突然晃動起來,頭頂落下碎石。
“鬼差來了。”柯修抓起《陰司錄》,拽著我往洞口跑,“他們感應(yīng)到判魂鈴的氣息了。”
爬出洞口時,我看見遠(yuǎn)處有團(tuán)黑氣正往這邊飄,隱約能聽見鎖鏈拖地的聲音。
“往哪跑?”我喘著氣問。
柯修指了指相反的方向,那里有座破廟:“去那躲躲。”
跑到廟門口,他突然停下,轉(zhuǎn)身看著我:“記住,不管等下看到什么,都別信鬼差的話。”
我剛想問為什么,就看見破廟里走出個穿官服的人,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,手里拿著本冊子,正是陰司的輪回簿。
“阮清辭,柯修,你們逃不掉了。”那人開口時,聲音像是無數(shù)人在同時說話,“三百年前的債,該清算了。”
柯修把我往身后擋,握緊了手里的《陰司錄》:“有我在,誰也帶不走她。”
我看著他的背影,又摸了摸懷里的判魂鈴,突然覺得,三百年前的事,或許真的不像《陰司錄》上寫的那么簡單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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