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了想決定先不去棄物坡了直接找到王嬸家。
王嬸正坐在堂屋門檻上搓玉米,看到我,有些詫異。
“秀云?咋有空過來?”
“王嬸,求你件事。你之前是不是也撿過一頂紅帽子?”
王嬸一聽,臉剎那間白了,驚恐地看著我的袋子:“你……你袋子里……是不是那東西?別!別進(jìn)來!”
我有些懊悔,自己心急火燎地忘了這茬事。
我只得退后幾步,懇求她說一下之前的遭遇。
王嬸驚魂未定地看著院門外的袋子,又看了看我焦急絕望的臉,猶豫了很久,才重重嘆了口氣,聲音壓得極低,仿佛怕驚擾了什么:“唉……造孽啊……是玉娥!是玉娥那苦命的丫頭??!”
“玉娥?”我心頭一跳,這個(gè)名字有點(diǎn)耳熟。
“是??!就是村東頭老林家的閨女??!三年前,她才十八歲!她爹媽……不是東西!圖山外老劉家那點(diǎn)彩禮錢,硬逼著她嫁過去!那老劉家的兒子,是個(gè)癆病鬼,躺在床上就剩一口氣了!這不是把閨女往火坑里推嗎?玉娥不肯??!哭啊鬧啊都沒用!聽說……聽說她出嫁前,想找以前相好的柱子一起跑……”
柱子!這兩個(gè)字,猶如晴天霹靂,直攪得我腦袋嗡嗡作響。柱子以前和玉娥相好過?!
“王嬸,你剛才說什么?”
我這一打茬,王嬸猛地頓住,眼神躲閃,一臉懊悔地拍了下自己的嘴,“哎喲,瞧我這張破嘴!我也是聽人瞎傳的,當(dāng)不得真,當(dāng)不得真……”
她眼神躲閃,我心碎了一地,相親時(shí),媒婆說他早就看上了我。
全都是假的,假的!
“那帽子呢?”我強(qiáng)迫自己冷靜,追問。
“出殯前晚,我去吊唁,”王嬸回憶著,臉上滿是后怕,“棺材停在堂屋,還沒釘棺蓋。我磕完頭起身,就看見棺材底下掉著這頂紅帽子!織得可真好看,針腳又細(xì)又密,絨球白生生的。我想著,這么好的東西,跟著埋了可惜,就撿起來揣兜里了……”
她懊悔地捶著自己的腿,“后來才知道,那是玉娥親手勾的帽子,本來要放棺材里一塊下葬的!不知道怎么就掉地上了。當(dāng)時(shí)誰都不敢撿??!就我這個(gè)貪心的老糊涂!”
“那后來……你孫女?”
“唉!”王嬸重重嘆了口氣,眼圈又紅了,“撿回去第二天,小孫女就開始發(fā)燒!渾身滾燙,小脖子上一道道黑印子,像鬼畫符!晚上哭得那個(gè)瘆人喲……說有個(gè)穿紅衣服的姐姐要抱她走,后來陳道長主動(dòng)找上門來”
“然后呢?孩子好了嗎?”我追問。
“燒是退了,也不說胡話了,就是……”她聲音低了下去“就是變得呆呆的??蓹C(jī)靈的孩子,現(xiàn)在喊她三聲才應(yīng)一聲,眼神直勾勾的,像丟了魂兒……”
像丟了魂兒!
張老三的話瞬間在我腦中炸響:“要把囡囡煉成陰童子,將魂魄抽出來……”
如果那樣,囡囡會(huì)比她孫女更慘,可能命都沒了。
“那玉娥她爹,聽說后來也……”我試探著問。
“她爸?玉娥頭七還沒過,他就莫名其妙地死了!舌頭伸得老長……大家都說是玉娥回來索命了!按理說,她報(bào)了仇,該消氣了,該去投胎了,怎么還在陽間飄著害人吶……”
我心中冷笑,看到帽子里的鐵釘,玉娥怨氣不散,全拜陳瞎子所賜!這紅絨帽估計(jì)是陳瞎子放到棄物坡的。
我把路上遇見抬棺匠張老三的事說了一下,然后問王嬸,怎么看陳瞎子為人。
張嬸皺了皺眉頭:“別聽張老三胡咧咧。咱們村誰家小孩丟了魂,不都是陳道長燒張黃紙叫回來的?靈驗(yàn)得很!張老三的話也不一定靠得住,這三年來村里一直不見他的人影,這些天也不知道從哪里突然冒出來了。我看啊,你還是趕緊去找陳道長穩(wěn)妥點(diǎn)!讓他給囡囡看看,別耽誤了孩子!”
去找陳瞎子?羊入虎口嗎?
我擠出一點(diǎn)僵硬的笑容:“謝謝王嬸,我……我這就去。”張老三說了,囡囡被留了印記,躲是躲不過了。
……
陳瞎子住村東頭,只有兩間房的土坯房孤零零杵在槐樹林邊。
他眼睛只瞎了一只,另一只還是完好的。聽說以前做了牛鬼蛇神的典型。被人斗時(shí),左眼被人用紅纓槍戳瞎了,整個(gè)眼睛蒙著一層灰白色的膜。他會(huì)看香、會(huì)叫魂,誰家小孩夜哭,他燒張黃紙就好。
進(jìn)門時(shí),陳瞎子盯著囡囡看了兩眼,見脖頸處的鳳紋后臉上的喜悅一閃而過。
我簡短地說明來意,陳瞎子以是早已知曉,只是拿起帽子,寬慰道;“妹子,莫慌,不過是一橫死的小姑娘,怨氣不散,將魂藏在帽里。”
“您……怎么知道是姑娘的?”
他干咳兩聲,掩飾過去:“怨氣凝結(jié)成形,自有其陰柔之相,此乃常理”他放下帽子,指了指墻角一個(gè)半人高的粗陶水缸,“去,舀一碗清水來。”
陳瞎子在帽子頂上貼了一道黃符,然后將帽子罩在瓷碗上空,口中默念咒語,邊念邊提著帽子快速劃圈。
陳瞎子猛地一聲暴喝:“天地?zé)o極,玄陰借法!怨靈顯形,敕!”
碗中原本平靜的水面,如同被投入燒紅的烙鐵,開始劇烈地翻騰起來!咕嘟咕嘟冒起一串串渾濁的氣泡,緊接著,水面中央凸起一張人臉!
慘白毫無血色,深青的眼眶,血紅的瞳孔!
正是那晚出現(xiàn)在我床頭的紅衣女鬼——玉娥的臉!那雙血紅的眼睛,透過渾濁的水面,冰冷地、怨毒地“盯”著我!
“是不是這個(gè)女的。”
我忙不迭地低頭:“是是是……道長快收了她。”
“顯形容易,收服難吶!”陳瞎子捋著幾根稀疏的黃胡子,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,獨(dú)眼卻貪婪地瞟著囡囡脖頸的黑紋,“這丫頭怨氣沖天,盤踞帽中三年,已成氣候!以我這點(diǎn)微末道行,一時(shí)半會(huì)兒,還真降伏不了她!”
見我臉色依舊煞白,柔聲道:“不過,妹子你也別太擔(dān)心。三日之后,我必開壇做法,將這孽障徹底打入陰曹地府,永世不得超生!保你母女平安!”
“那……那需要我做什么?”我急切地問。
“好說!”陳瞎子獨(dú)眼精光一閃,“其一,這三日,堂屋之內(nèi),所有鐵器,一律撤除!你家北靠陰山,陰氣本就極重,鐵器遭陰風(fēng)洗滌,如同磁石,極易吸附邪祟陰氣,阻礙我施法!其二,取上好的艾草香,在堂屋香爐中,日夜不斷,連燒三日!艾草純陽,最能辟邪驅(qū)穢,可暫時(shí)壓制那怨靈,保你家中這三日安寧!
看他說得頭頭是道,我只能點(diǎn)頭如搗蒜:“好好好!我記下了!多謝道長!多謝道長!”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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