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時分，隊伍經(jīng)過一個受災的村莊。斷壁殘垣間，幾個面黃肌瘦的孩童正在挖野菜。見到軍隊，他們像受驚的小獸般四散奔逃，只有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站在原地，懷里緊緊抱著一個破陶罐。

吳廣下馬走近，發(fā)現(xiàn)小女孩的右腳踝腫得發(fā)亮，顯然是被毒蛇咬了。他二話不說，抽出匕首在傷口上劃了個十字，俯身將毒血吸出。

大人！一個老婦人從廢墟中沖出來，跪在地上連連磕頭，使不得啊大人！

吳廣吐掉最后一口毒血，從腰間皮囊中取出藥粉敷在傷口上：老人家，村里還有多少人？

老婦人淚流滿面：死的死，逃的逃，就剩我們這些老弱病殘了……

吳廣走進一間搖搖欲墜的茅屋?；璋档慕锹淅?，一位老者臥在草席上，已經(jīng)奄奄一息。

老人家。吳廣蹲下身，從懷中取出隨身攜帶的黍米粥，喝點熱的。

老者渾濁的眼中泛起淚光。當吳廣一勺勺喂他喝粥時，十幾個衣衫襤褸的青年默默圍了過來。

我們跟你們走。為首的青年說，但有個條件。

吳廣挑眉：說。

打下蘄縣后，要讓我娘吃上一頓飽飯。

吳廣鄭重地點頭。當晚，村里的孩童們就開始傳唱一首新歌謠：陳王劍，吳公糧，開蘄縣，活四方

黑夫帶著幾個少年在營地各處傳唱，很快整個軍隊都學會了這簡單的調(diào)子。吳廣注意到，陳勝聽到這首歌謠時，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。

深夜，吳廣獨自在帳中研究蘄縣城防圖。羊皮地圖上標注著每個城門的守軍數(shù)量、箭塔位置，甚至還有幾條秘密水道——這些都是黑夫帶著斥候隊連日偵查的成果。

他用拼音在竹簡標注：

【ZhouWen：？（立場存疑）

WangHang：√（可培養(yǎng)）

GeYing：X（需防范）】

帳簾被輕輕掀起，周文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。他手中捧著的龜甲上，裂紋組成了一個詭異的圖案。

大兇之兆。周文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，陳王昨夜密會了武臣。

吳廣的手指在地圖上停頓了一下。武臣是最近投奔的魏國降將，麾下有百余精銳。如果陳勝要分兵，很可能會讓武臣獨領一軍。

說了什么？

聽得不真切，只隱約聽到分兵自立等詞。周文枯瘦的手指點了點龜甲上那道將陳字劈開的裂痕，七日之內(nèi)，必有大變。

吳廣沉思片刻，從枕下取出一塊白帛，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。這是他的嫡系名單——三十個陽城籍什長，二十個大澤鄉(xiāng)伍長，還有像黑夫這樣忠心耿耿的少年。每個名字后面都詳細標注了其特長、弱點和把柄。

派人盯著武臣。吳廣蘸墨在武臣二字上畫了個圈，特別是他與陳王的接觸。

周文剛要離去，吳廣又叫住他：那個葛嬰，你怎么看？

楚音純正，劍法精妙，絕非尋常貴族。周文眼中閃過一絲異色，但他手腕上的繭子……更像是常年握韁繩留下的。

吳廣心頭一震。騎馬在秦國是嚴格控制的特權(quán)，普通貴族都不可能常年騎馬。除非……

項氏的人？

周文不置可否，只是輕輕拍了拍腰間的玉佩——那是項梁臨行前所贈，上面雕刻著蟠螭紋。

帳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。吳廣掀開帳簾，看見遠處陳勝的大帳前火光晃動，隱約有爭吵聲傳來。

帳外突然傳來腳步聲，他迅速將竹簡投入火盆，火光中周市二字化為灰燼。

我去看看。黑夫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站在身后，像只機敏的獵犬。

不，我去。吳廣整了整衣冠，你去告訴李布，讓陽城的弟兄們做好準備。明日攻城，我要他們站在最前面。

黎明時分，大群烏鴉突然飛臨營地上空。黑壓壓的羽翼遮蔽了晨光，不祥的鳴叫聲讓士兵們躁動不安。

晦氣！王夯朝地上吐了口唾沫，還沒開打就招來這些報喪鳥。

吳廣取下長弓，從箭囊中抽出一支白羽箭。他深吸一口氣，拉滿弓弦。這一刻，他仿佛回到了大學時的射箭社團，教練正在耳邊叮囑：呼吸要穩(wěn)，心要靜……

嗖——

箭矢破空而出，精準地貫穿了領頭烏鴉的脖頸。那只白頸鴉應聲而落，◆恰好掉在武臣腳邊，這個魏國降將的臉色頓時煞白。

吳公神射！周勃的吼聲如雷，破城必矣！

歡呼聲響徹營地。吳廣卻注意到陳勝站在點將臺上，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，右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玉具劍。

晨霧漸漸散去，蘄縣的城墻輪廓已在遠處若隱若現(xiàn)。吳廣摸了摸肋間的傷疤，目光堅定地望向前方。歷史上的吳廣在攻下蘄縣后就開始被陳勝猜忌，最終死于內(nèi)訌。但這一次，有了陽城系的根基，有了暗中培植的勢力網(wǎng)，或許能改變既定的命運。

黑夫。

在！

告訴李布，陽城子弟每斬首一級，賞一斗鹽。

【鹽比錢金貴，既收買人心，又能讓陳勝誤判】少年領命而去時，懷中油紙包里的臘肉香氣，混著晨霧消散在蘄縣方向。

少年領命而去，瘦削的背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單薄。吳廣望著他，突然想起史書上記載，黑夫最終會為了保護陳勝而戰(zhàn)死。這個單純忠誠的少年，或許也該有不一樣的結(jié)局。

遠處，葛嬰正在教新兵劍法。他的動作優(yōu)雅精準，每一個招式都像是經(jīng)過千錘百煉。吳廣瞇起眼睛——這個突然出現(xiàn)的楚國貴族，究竟是機遇還是陷阱？

晨風吹動軍旗，獵獵作響。明日此時，不是蘄縣陷落，就是義軍覆滅。吳廣握緊了手中的竹簡，那上面記錄著他精心布置的每一步棋。這場權(quán)力游戲，才剛剛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