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個月后,周薇對江嶼的喜歡像盛夏的向日葵般熾熱張揚。宿舍里常飄著她給江嶼帶早餐的借口和甜蜜煲電話粥的聲音。一天,我無意抬頭,瞥見她正將一張照片小心翼翼地貼在床頭最顯眼的位置——是那張她和江嶼在老家火車站的合影。
照片里她笑容燦爛,手臂親昵地環(huán)著他的肩頭;而他,雙手插在褲兜,嘴角掛著那抹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、帶著標準距離感和微妙優(yōu)越感的弧度,仿佛一個熟練的獵手在欣賞自己的獵物入籠。
我與周薇對待喜歡,是截然不同的表達方式。
我對江嶼的喜歡按進自己內(nèi)心里,慢慢熬成一鍋相思的苦湯;而周薇,熱情、濃烈、主動,絲毫不加掩飾。
這意味著,我在江嶼看不見的地方以他看不見的方式自我排遣這份相思之苦,單戀的副作用由我一人默默承擔。
心頭掠過一絲鈍痛,并非嫉妒,而是一種悲涼的確認:看,他果然在用同樣的方式,連嘴角那抹故作深情的弧度都懶得換。周薇興奮地哼著歌整理床鋪,全身心沉浸在“比普通朋友更好些”的甜蜜泡泡里。
林怡推門湊過來,順著我的目光看去,撇撇嘴,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:“嘖,同一個坑,她摔進去兩次都不嫌硌得慌。江嶼那套‘中央空調(diào)’的暖風,吹得她找不著北了吧?”
我收回目光,輕輕搖了搖頭。可憐嗎?或許。但更可悲的是沉溺其中,甘愿做他情感游戲里又一個用來證明魅力的注腳??粗苻泵β档谋秤?,我無比慶幸自己那時剜心剔骨般的清醒。及時止損,不是懦弱,是最高級的自愛。
次日,我獨自再次踏入那家耳洞店,老板笑盈盈地迎了上來:哎呦,你可來啦!上次跟你一塊兒來的那位‘男朋友’怎么沒跟著?
“老板,他不是我男朋友,曾經(jīng)僅是好友,現(xiàn)在是陌路人。幫我在右耳耳廓,相同位置,再來一個。”我決然地說道。
“咔噠”脆響,細密的疼鉆心。鏡中左耳那只“特別”耳釘,在右耳新伙伴冷光下,諷刺而孤單。這不是為了美,是斬斷。斬斷那個沉溺他曖昧游戲、幻想自己是‘唯一特別’的愚蠢自己。
從江嶼的世界里徹底離開,我沒感覺肝腸寸斷,反而干凈舒暢。慢慢的,我不再關(guān)注有關(guān)江嶼的一切,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再敏感??粗苻毕萑脒@場自我感動的情感里,我甚至覺得她很可憐,可憐她被江嶼當槍使卻不自知,可憐她明知對江嶼不可為而為之的付出,漸漸地,我對周遭的一切都不再有感,我只在乎自己想要做什么,我能做什么。
大字報事件過去一年后,我戀愛了,男朋友是異地的晏辰翊。
晏辰翊說:“棠棠,你看咱倆情侶電話卡也辦了,我們也聊的來,不然,我收了你可好?”
“畢業(yè)前不談感情,可以嗎?”我并非對他無感。自從大字報事件后,我習慣了向他傾訴日常,他也日漸沉淪于我的喜怒。
“我等你。”電話掛斷,我卻忐忑起來。晏辰翊的風趣、善良、陽光與責任感,尤其是他獨特的處世之道,深深吸引著我。想到那句畢業(yè)前不談可能帶給他的失落,此刻的主動更像一種遲到的回應(yīng)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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